清晨的厨房里飘着热腾腾的白雾，妈妈系着褪色的碎花围裙，在案板前揉着面团。案板旁的搪瓷缸里泡着几朵干菊花，那是爸爸特意从老家寄来的。我蹲在门框边，看阳光穿过玻璃窗，在妈妈鬓角镀上一层金边。她的手背布满细小的裂纹，像老树皮般粗糙，却总能把面团揉成圆滚滚的汤圆。

爸爸的公文包总是带着淡淡的樟脑味，那是他出差时从老宅带回的。每天傍晚他推开门，肩头沾着细碎的梧桐叶，公文包侧袋的保温杯永远装着温热的枸杞茶。上周暴雨突至，他提前半小时冒雨送来新买的雨伞，伞骨上还挂着水珠，却把我的书包护得严严实实。我站在教室门口，望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踩过水洼的背影，突然想起他总说："淋雨会着凉，但你的伞要留给我妈妈。"

奶奶的蓝布围裙口袋里，永远揣着几颗水果糖。她坐在藤椅上择菜时，糖纸会从指缝间漏出来，像星星落进泥土。去年冬天我发高烧，她整夜用艾草水给我擦身，凌晨三点翻出压箱底的绒线，给我织了双毛线袜。针脚歪歪扭扭，但袜筒上歪歪扭扭的"平安"二字，至今还套在脚上。前些日子收拾旧物，发现她藏在樟木箱底的一本相册，泛黄的照片里，年轻的她抱着襁褓中的我，背后是九十年代的老式自行车。

初二那年转学，我抱着书包躲进图书馆角落。班主任王老师递来热牛奶时，袖口沾着粉笔灰。她每天午休时陪我在天台看云，用圆珠笔在草稿纸上画思维导图。毕业典礼那天，她塞给我一盒手写信，每张信纸都画着不同的植物：含羞草、向日葵、蒲公英。信纸背面是褪色的钢笔字："爱是让彼此成为更好的自己。"

去年除夕，我第一次给父母包饺子。面皮在掌心转了三圈才捏出元宝褶，爸爸示范了三次才教会我捏花边。蒸腾的热气里，奶奶戴着老花镜，把包好的饺子排成小火车形状。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棂，全家人围着圆桌吃饺子，我突然发现妈妈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笑，爸爸鬓角的白发闪着光，奶奶的假牙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。

窗外的玉兰树又开花了，细碎的花瓣落在妈妈刚洗好的衣篮上。爸爸在阳台修剪绿萝，剪刀开合间，叶脉上的露珠簌簌坠落。我捧着新买的毛线，在客厅里织着歪歪扭扭的平安符。阳光穿过纱帘，在地板上织出流动的星河，那些细碎的爱意像蒲公英的种子，在时光里飘散又生根。原来爱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，而是清晨保温杯里温热的茶，是深夜药柜上备好的姜汤，是岁月长河里永不熄灭的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