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的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厨房的瓷砖上,妈妈正在往铸铁锅里倒入第三勺玉米油。油星在热锅边缘绽开金灿灿的花,她左手握着木铲轻轻画圈,右手将切得薄如蝉翼的咸菜丝均匀铺开。这是每周一的惯例,因为爸爸的自行车需要链条油,而修车铺要排队到九点。
七点零五分,我听见防盗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。父亲正蹲在玄关处修理电瓶车的刹车片,工具箱里躺着去年冬天我摔坏的滑板车零件。他粗糙的指腹蹭过刹车线,忽然抬头冲我咧嘴笑:"今天早市新进了雪里蕻,给你包饺子吃。"工具箱里的扳手和螺丝刀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,像在应和着这个平凡清晨的节奏。
八点三十分,校门口的梧桐树影里,小林总在书包侧袋备着备用橡皮。昨天数学课我算错几何题时,她默默把橡皮掰成两半,我们蹲在花坛边重画辅助线。粉笔灰落在她浅蓝色的校服袖口,像撒了层细盐。班主任王老师每天提前半小时到校,用红笔在作业本上画波浪线,那些画着波浪线的错题,后来都变成了我考试时的得分点。
放学后的社区活动中心飘着糖醋排骨的香气。张奶奶的血压仪和我的书包并排挂在铁架上,她总把刚熬好的绿豆汤放在我手边。上周暴雨天,我看见她拄着拐杖在齐膝深的积水中,帮独居的陈爷爷把轮椅推进单元楼。雨水顺着她藏青色的毛线帽往下淌,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。
暮色四合时,街角修车铺的灯牌亮起暖黄的光。父亲正在给新换的轮胎打气,听见我走近,从工具箱里摸出个油纸包:"尝尝,李婶蒸的槐花饼。"油纸里裹着两块温热的面食,带着柴火灶的焦香。隔壁单元的刘叔推着废品车经过,车把手上挂着去年春节我们共同挂上的红灯笼,褪色的流苏在晚风里轻轻摇晃。
夜深人静时,我常站在窗前看对面居民楼的灯火。第七层的王老师家亮着台灯到十一点,那是批改作文的时光;十二层的独居老人每天准点开窗通风,窗帘缝隙透出的光像永不熄灭的萤火;而我家厨房的感应灯总在凌晨两点自动亮起,那是爸爸起来给感冒的我冲蜂蜜水。
这些细碎的片段如同春日的蒲公英,看似轻飘飘地落在生活里,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汇聚成遮风挡雨的伞。当我们学会在煎荷包蛋的油花里看见期待,在补刹车片的扳手上触摸责任,在分一半橡皮的瞬间感受温暖,平凡的日子便有了抵抗荒芜的力量。就像小区里那株爬满紫藤的歪脖子树,每年五月依然准时绽放,因为每朵花都记得阳光的温度,每片叶子都懂得雨露的重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