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夜闷热的空气里浮动着糖炒栗子的焦香，我踮着脚尖趴在阳台上，看楼下张灯结彩的街道蜿蜒成一条流动的星河。远处传来孩童举着兔子灯咯咯的笑声，混着卖糖葫芦老人的吆喝声，在暮色中织成一张温暖的网。

母亲端来青瓷盘里的冰镇杨梅，暗红色的果实在月光下泛着琥珀光泽。她特意拆开印着锦鲤图案的月饼，金黄的莲蓉混着咸蛋黄在舌尖化开，甜咸交织的滋味让我想起去年中秋在急诊室守着发高烧的奶奶。那时监护仪的滴答声盖过了满月，却让团圆的缺席愈发清晰。如今阳台上新添了奶奶亲手扎的竹制兔子灯，她教我用毛笔在宣纸上写"千里共婵娟"，墨迹未干的字迹被晚风轻轻掀起一角。

楼下广场突然爆发出掌声，原来是社区组织的皮影戏开场。老艺人的铜板在幕布后叮当作响，嫦娥奔月的剪影在月光中时隐时现。穿汉服的少女举着自制的玉兔灯笼走过，流苏穗子扫过我的手背，带来一缕草木的清香。手机突然震动，视频里表妹正举着幼儿园的月亮灯，身后是歪歪扭扭的"思念"字样，屏幕那头传来她学奶奶唱的童谣："月儿明，照呀照门口，娘在锅里煮月饼......"

夜色渐深，月饼盒里的蛋黄酥被小姑偷偷换成了巧克力，却意外发现夹层里藏着张泛黄的纸条："给未来的小画家"。原来父亲年轻时也画过这样的中秋夜，画中穿碎花裙的姑娘正踮脚看月亮。我摸出手机拍下纸条，突然发现对话框里躺着张照片——是去年中秋全家福的电子版，照片角落多了一株从老家带来的桂花。

露水开始打湿窗台时，楼下传来零星的鞭炮声。我裹紧薄毯翻出旧相册，泛黄的照片里，祖父握着我的手在稻田间写"月"字，祖母的蓝布衫上还沾着面粉。此刻照片里的月亮与天上的圆月重叠，仿佛时光的褶皱里藏着永不褪色的团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