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穿透纱窗,老槐树的影子在斑驳的墙面上摇晃。我总爱趴在窗台上,看隔壁王婶家的黄狗追着纸鸢满院跑,红砖墙缝里钻出的牵牛花随着风轻轻摇晃。那时我们的童年像块浸在井水里的麦芽糖,黏糊糊的甜味里裹着无数个说不完的故事。
记得三年级那年的春游,我们在郊外的桃林里玩捉迷藏。李铁柱像只灵活的松鼠,总能钻进树洞或者藏在草垛后面。我蹲在桃树根处,听着背后窸窸窣窣的动静,突然感觉脚边一软——原来自己不知不觉踩进了泥坑。膝盖沾满黑乎乎的泥浆时,身后传来一阵爆笑:"小胖墩掉进泥塘啦!"我涨红着脸站起来,裤腿上沾着的泥点子像朵朵黑云彩,引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。那天我们光着脚在田埂上追逐,裤脚卷起沾满草屑,却比任何游戏都开心。
最惊险的要数五年级暑假偷枇杷的糗事。张家的枇杷树结满金灿灿的果实,我总趁张叔不在家溜到树底下。那天我爬上树,刚摘下个熟透的枇杷,忽然听见背后传来"咔嚓"一声——原来张婶提着竹篮从井边回来。我手一抖,枇杷"咚"地砸在石阶上,裂开的果肉溅了张婶一脸。她举着竹篮愣在原地,我吓得腿都软了,只能抱着头蹲在地上。没想到张婶突然笑起来:"小馋猫,下次记得打声招呼啊。"她摘下沾着果肉的围裙给我擦脸,还塞给我半个枇杷。后来我总帮张婶摘果子,她家窗台上多了个系红布条的竹篮,里面装着刚摘的枇杷和冰镇酸梅汤。
最难忘的是去年冬天和伙伴们放风筝。我们攒了半个月零花钱,用旧报纸糊了个龙形风筝。大风吹得纸面哗哗响,王二狗跑得满头大汗还是扯不断线。突然风筝猛地窜上天空,线轴却越转越紧,我们手忙脚乱地往回跑。路过水塘时,风筝线突然缠住垂柳枝,整串风筝"哧溜"滑进水里。我们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,看着纸龙在水面沉浮,却谁也没哭。第二天我们用木棍做了个简易打捞工具,最后还是王二狗的爸爸帮忙捞上了风筝。虽然线轴缠满了柳条,但那个冬天的夕阳里,我们举着湿漉漉的纸风筝,影子在雪地上拉得老长。
如今站在教学楼的走廊里,透过玻璃窗总能看见操场上的孩子追逐嬉闹。他们追逐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,像极了当年我们追着纸鸢跑动的模样。那些沾着草屑的裤脚、泥巴糊的膝盖、溅在脸上的枇杷汁,都成了记忆里最明亮的星星。每当夜深人静时,我总会想起老槐树下的蝉鸣,想起那些在田埂上疯跑的午后,想起童年里永远说不完的笑话和永远跑不散的伙伴。或许成长就像放风筝,线轴在掌心越转越紧,但那些飞向天空的时光,永远留在记忆的最高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