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掠过山脊时，我正站在半山腰的木栈道上。脚下是层层叠叠的雪浪，像被巨掌揉碎的棉花糖，又像无数只白鹿在松林间跳跃。远处 peaks 隐没在乳白色的雾霭中，偶尔有山雀掠过树梢，抖落几片冰晶，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。

晨雾未散时，山间已浮动着细密的冰凌。松针上凝结的冰柱足有半尺长，随着山风轻轻摇晃，发出风铃般的脆响。我蹲下身拨开积雪，发现岩缝里竟藏着半株红嘴蓝鹊的巢，三根枯枝搭成的平台覆着薄冰，像座水晶宫殿。不远处，两只松鼠正在树皮上啃食松塔，蓬松的尾巴扫过积雪，带起一串银白的碎屑。它们的爪痕在雪地上延伸成细线，最终消失在某个树洞的阴影里。

沿着青石台阶向上攀登，每一步都踩碎满地琼瑶。半山腰的庙宇被积雪压得吱呀作响，香炉里残存的香灰与雪片混在一起，结成灰褐色的冰壳。穿红袄的老僧从经堂走出，肩头的积雪落在我肩头，带着松针的清香。他指着石阶旁的冰瀑说："昨夜雪落了三尺，这冰是佛祖撒下的银屑。"我抬头望去，百米高的冰瀑如倒悬的玉龙，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万千冰珠。

山腰处的温泉旅馆亮起橘色灯火时，我正裹着租来的羊绒大衣发抖。老板娘端来姜茶，热气在玻璃窗上凝成水雾，模糊了窗外的雪景。她指着山脚下说："去年封山前，有个登山队困在海拔一千三百米的冰裂缝里，是松鼠帮他们找到的退路。"众人哄笑间，我看见窗外松林间确实有团灰影在移动，像是只披着雪的大兽，又像是人类举着火把的剪影。

暮色四合时，雪开始变得粘稠。远处的山峦褪去白昼的锋利，化作水墨画中淡青的轮廓。归途经过溪流，发现冰封的河面下仍有细流奔涌，在冰层下敲击出空灵的鼓点。山风裹挟着雪粒掠过耳际，我突然想起童年时在南方见过的冰花——那些凝结在玻璃窗上的霜纹，此刻正在松针间悄然绽放。

回到山脚已是华灯初上，背包里的雪水结成冰碴，姜茶的余温却仍在掌心流转。街角卖烤红薯的老伯掀开竹笼，腾起的热气与记忆中的松香重叠。我摸出手机想拍照，却发现镜头里全是流动的雪色，像被揉碎的星河洒在人间。或许冬山的美丽本就不需要定格，它存在于每片飘落的雪花里，存在于松鼠爪痕中的温度里，存在于人类与严寒共舞的每个瞬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