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午后,我常坐在老槐树下翻看泛黄的笔记本。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"向往录"三个字,是小学时用铅笔写的。那时我总以为向往是遥不可及的星辰,直到去年在敦煌莫高窟看到千年壁画,才懂得向往原是生命里永不熄灭的火种。
敦煌的黄昏像被泼了朱砂,鸣沙山在暮色中化作流动的赤金。我站在第220窟前,看着画工们用赭石与青金石研磨的颜料,在斑驳的墙面上勾勒飞天衣袂。那些衣带当风的线条,历经千年风沙依然轻盈如初,仿佛画师们将毕生向往都化作了永恒。忽然明白陶渊明"欲辨已忘言"的况味——有些向往无需言说,只需以生命为笔,在时光长卷上留痕。
归途列车穿越河西走廊,窗外戈壁如凝固的浪涛。深夜车厢里,邻座老者正用毛笔临摹《张议潮统军出行图》。他鬓角的白发与宣纸上的战马鬃毛相映成趣,笔锋游走间,我看见他年轻时在军营里研墨的剪影。他说年轻时向往沙场报国,如今却更珍惜与笔墨相伴的时光。这让我想起苏轼在《赤壁赋》中的顿悟:"逝者如斯,而未尝往也;盈虚者如彼,而卒莫消长也。"向往本就是流动的河,每个渡口都有新的风景。
在敦煌研究院的修复室,我见到90后壁画修复师小林。她戴着白手套,用显微镜修补菩萨衣襟的裂痕。当修复完成时,她轻声说:"千年前的画师想传递什么?或许就像我们此刻——在时光的裂缝里播种希望。"这让我想起敦煌藏经洞的经卷,那些被黄沙掩埋千年的文字,不正是无数人向往的见证?敦煌的月光照在修复室的灯光上,恍若看见无数时光在此交汇。
返程飞机穿越积雨云时,舷窗外云海翻涌如浪。我忽然懂得,向往从不是单程票,而是生命与时代的双向奔赴。就像莫高窟的供养人画像,画工在完成作品后总会留下自己的形象,这种对永恒的追求,让每个时代的向往都成为历史长河中的星辰。当我在笔记本上续写"向往录"时,墨迹在夕阳里泛着暖光,仿佛听见无数灵魂在时光深处共鸣。
暮色中的老槐树沙沙作响,笔记本里新增的篇章在晚风里轻轻翻动。那些关于星空、书海、自由、真善美的向往,此刻都化作枝头新绽的槐花,在晚风里飘向更远的远方。或许真正的向往,就是让每个当下都成为永恒的起点,让生命在追寻中绽放出超越时空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