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阳光穿过教室后排的梧桐叶，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我低头整理着书包，忽然听见前桌男生清亮的声音："小夏，你的水杯没盖子。"转头望去，少年正蹲在走廊尽头，用两根木棍小心地挑着摔碎的玻璃杯，碎碴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
这个叫林远的人总让我想起初春的柳枝。记得开学第一天，他蹲在走廊里帮新转来的女生系鞋带，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。我注意到他右耳戴着助听器，却能在嘈杂的教室里准确捕捉到老师的声音。后来才知道，这个来自山区的少年从没上过小学，十二岁才跟着打工父母到城里，每天清晨五点起床帮早餐店揉面团，用赚来的钱买二手教材自学。

最难忘是去年冬天。班里转来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女，总缩在教室最后一排啃冷馒头。林远默默把早餐分给她一半，还把自己攒了半年的旧冬衣改小。那天数学课讲到函数图像，我看见他偷偷用铅笔在草稿本上画了条歪歪扭扭的曲线——那是他连夜绘制的解题思路，只为帮女孩补上落下的课。当女孩红着眼眶把烤得焦黄的饼干塞进他手心时，我忽然明白了他总说的那句话："知识就像火种，总得有人先擦亮。"

春寒料峭的清晨，我又看见他蹲在操场角落。这次是帮清洁工张阿姨捡拾被风吹散的垃圾袋，冻得通红的鼻尖上沾着草屑。张阿姨说林远每天提前半小时到校，把捡来的废纸箱卖给废品站，省下的钱给福利院孩子买文具。有次暴雨突至，他脱下校服盖在流浪猫身上，自己淋得像落汤鸡却笑着说："我妈妈说，活物比人更懂感恩。"

毕业典礼那天，林远抱着装满笔记的旧纸箱站在主席台前。当校长问及未来规划时，他掏出张泛黄的纸："我想开个流动图书馆，把二手书做成纸船放进河流。"台下响起零星掌声，我看见他悄悄把助听器摘下来，对着话筒调整着音量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株倔强生长的向日葵，永远朝着光的方向。

此刻我坐在大学图书馆里，书架上摆着那本用废纸箱装订的《时间简史》。扉页上工整写着："给所有在黑暗中寻找星光的人。"玻璃窗映出我翻书的侧影，恍惚间又看见那个蹲在走廊捡碎瓷片的少年。原来真正的光，从来不是照亮他人的火炬，而是彼此辉映的星群——当我们都成为传递火种的人，再遥远的黑夜也会被温暖浸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