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蝉鸣在梧桐树梢间此起彼伏,我蹲在巷口的旧书店门口,手指轻轻抚过斑驳的玻璃橱窗。阳光斜斜地穿过书架间的缝隙,在积灰的《安徒生童话》封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店主老张头叼着烟卷从柜台后探出头:"小丫头又来捡漏啊?"
我踮起脚尖往里张望,忽然瞥见角落里斜倚着本褪色的《小王子》。书脊已经松动了,泛黄的书页间夹着干枯的玫瑰花瓣。老张头用报纸卷着烟头在柜台上敲了敲:"这书啊,是二十年前有人从巴黎带回来的,说是圣埃克苏佩里亲笔签名的。"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,"不过要二十块钱,够买三本新书的。"
那天傍晚,我攥着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坐在书店二楼。木楼梯吱呀作响,惊醒了趴在《追风筝的人》封面上打盹的橘猫。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,斜斜地铺在贴满书评的墙上。当读到小王子在沙漠里发现水井的那段时,窗外的蝉突然集体噤声,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定住了。
我开始在课间躲进图书馆的角落,用铅笔在草稿纸上画小王子的星球。数学老师发现我总在草稿本上画奇怪的天体运行图,气得把我的《几何原本》扔进了垃圾桶。那天放学后,我抱着被撕去封皮的几何书,在旧书店的霉味中找到了那本《小王子》。老张头叼着烟卷笑:"要看看怎么把圆规画成星星吗?"
周末的图书馆变成了我的秘密基地。我对照着《小王子》里的水井图,用圆规在几何课本上画出复杂的星轨。当夕阳把三角函数的公式染成金色时,忽然发现那些看似冰冷的数字里藏着玫瑰的刺与香。数学老师气得脸发青,却在月考时看到我的几何卷上布满了奇异的星云图案,最后竟在评语里写:"这个孩子让圆周率有了温度。"
深秋的雨夜,我抱着装满奖状的纸箱往家走。路过旧书店时,老张头正蹲在门口修补漏雨的屋顶。雨水顺着他的蓝布衫往下淌,却遮不住他眼角的笑纹。"小丫头,帮我把这本《小王子》放回原处。"他递给我那本被雨水泡皱的书,内页夹着的玫瑰花瓣已经变成深褐色。
如今每当我翻开泛黄的书页,总能闻到旧纸张混合着雨后青草的气息。小王子的水井依然在沙漠深处闪烁,而那个在几何与星空间寻找玫瑰的女孩,终于明白重要的不是数字的排列组合,而是如何用圆规画出属于自己的星星。老张头的烟卷已经换成了保温杯,但橱窗里永远摆着那本《小王子》,书页间偶尔飘落几片干枯的玫瑰花瓣,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。